对你，我将奉献全部

曾被选为新春文艺,后来因陷入剽窃是非而写色情小说的我(文成根),有一天一个女人(郑善敬)来到了我的身边,超短裙中毒症及拥有世界级臀部的她说她的梦想是变成小说里的人物,因此开始了和我的同居生活......一位不知从何而来的Y荡女人主动要和我同居，她那苗条的身材和圆润的臀部让我痴狂不已。发奋写稿只为与她过上幸福生活，可她不愿我整天写H色小说，但我早已灵感枯竭，无从下笔。在一群坏老板的轮番诱惑下，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我而去，竟然在影视圈一炮而红。为了自己的幸福，我开始四处跟随她，甘心沦为她的下人。昔日在银行工作的好友，辞掉了委屈的工作，拿走了我的打字机当起了作家，并把我和这女人的故事写成了一本畅销书。这年头没什么对与错，只要你觉得幸福，这就是对的。 这部九十年代的怀旧韩片《对你，我将奉献全部》改编自争议作家蒋正一的同名小说，由韩国新浪潮导演张善宇搬上荧幕。片中充斥着大胆的X爱镜头，让韩国道德委员会头痛不已，并将其与路易·马勒《烈火情人》归为一类。陌生女人的X欲望贯穿起全片，她间接毁掉了一个男作家，又成就了一个男作家，最终成为全体男同胞的X幻想。X欲望和社会欲望在男尊女卑的韩国，女人要想出人头地确要付出更多的努力。2017年韩国女性劳动者小时工资比男性低30.7%，在发达国家中高居榜首。但随着社会需求的日益分化和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投身娱乐圈成了女性同胞快速掘金的火热之路。不管经济景气与否，人们的精神世界始终贫瘠空虚，而美丽X感的女郎或清纯甜美的女孩正好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欲望。只需在摄像头前大胆地撩骚几下，讲几个不失幽默的内涵段子，足够有能耐的话，不妨唱唱歌跳跳舞，你的ID就会被世界各地的一双双眼睛捕获。《对你》里的无名女人也是如此。学生时代半工半读的她，因拥有世界级美臀而名扬全校，交过的伴侣也数不胜数。一次偶然的机会，凭借自己瞎写的现代诗《穿着裤子的女人》，引起了博学干练的文学社长的注意。二人开始甜蜜同居，但好景不长，文化背景和理想追求的冲突，化作社长对她施加的残忍X虐待。后来，她患上了贫血症和厌食症，整日沉迷书籍，直到那篇获得年度《新春文艺》大奖的小说完美地契合了她所追求的欲望生活之时，她义无反顾地整理行囊，敲开了那位“偷金蛋的母鸡”的圈门。我顶着剽窃成瘾的三流作家头衔收养了这位美艳的女人。我的“勤奋”竟在无意中窃取了她的芳心，那一个个缠绵悱恻的午后和夜晚，成了我自打从娘胎里钻出来后最幸福的时光。尽管先天性自卑，但有女人夸奖自己的文字，着实让我乐开了花。想必大多数人创作的动力，无非就是他人对自己认可后产生的名利快感。可生活的窘迫还是把我逼上了H色小说的不归路，这年头正经的出版社早已把自己列上了黑名单，发表政见的极端言论也只能哆哆嗦嗦地躲进QS杂志的豆腐块里。市场上文字代表的传统纸媒开始明显让步于图像代表的新兴娱乐方式，一场视听革命于无声无息中正在革自己的命，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她永远腻在一起。她将自己迷人的X欲望输入我的体内，希望借助我这个“黑匣子”输出一些她心目中的社会欲望，比如我成名后和她一起挥霍金钱，买数不尽的迷你短裙穿她个一辈子不重样。某些夜里，我甚至会反复梦见寄生虫或蛇一样的恶心玩意缠绕着自己，但细细想来一个女人也只能通过选择合适的男人来实现自己千奇百怪的社会欲望，哪怕是像我这样的无能之人。有趣的是，虽然提不起笔头，但那活儿却意外得钢挺。这不得不让我开始偷笑，因为有个朋友和我正好相反。他是个又黑又懒的小胖子，凭着关系在一家小银行当柜员，经常受人欺负。他不提笔写小说，却一直不举，曾向我请教后每周去红灯区走几遭。我俩没事就常在一起喝酒闲聊。他是个书呆子，家里全踏马是书，我家就没几本。每当我抓耳挠腮写不出东西，就跑到他的书窝里读几个小故事，再经一番私人化的胡乱篡改，便成了我的大作。说实话，我蛮欣赏他的，脑子里总是有说不完的有趣故事，听得我是如痴如醉。他娘在家嫌他好吃懒做、嗜性成瘾，于是他一气之下买了许多香蕉，照着《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做法提取巴比妥酸盐之类的致幻剂，梦想着发一笔横财，后来吸食中毒险些死掉。本以为我和这女人可以幸福很久，但不安分的她开始在我和小胖子之间游离。我创作H色小说的谎言被她揭穿，小胖子少年时与邻家少妇的激情艳史深深吸引了她。可偏偏就在自己已没什么剩余价值的时候，杀出了一队煤老板，竟然明目张胆地在我家厕所里强买强干。这帮无恶不作的中年滑头，玩女人和玩票子是毕生的挚爱，就连学生妹都不放过。正巧，被称为“IP（International Pimp）：国际皮条客”的小姨心脏病复发快要死逑了。我和她接管了那个Y窝，就是在这里，她勾搭了一个老男人跑路了，我发誓再也不写小说了，要一辈子追随她，跪舔她的玉足。坏蛋小胖子把Y窝转给了两只街头小鸡，抱着我的打字机摸来摸去，真踏马恶心。又是一个寂寞的夏夜，我开着的士瞎溜达，碰巧拉上了她。车载电视里播着小胖子做客她节目的视频，是为宣传他那本新书。我踏马气就不打一处来，把书丢到了窗外，瞅着后视镜里美艳动人的她，心情格外得好。来，放首怀旧小曲，纪念一下你我的伟大爱情……导演张善宇巧妙地通过一个女人的X欲望完成了对九十年代韩国纷繁多样怪诞庸俗的社会欲望的生动回顾：娼女穿上衣服出现在电视机前便成了明星，作家成了她的随从，银行小职员也能写书上电视夸夸其谈。这一系列有趣的人生流转，成为了当时韩国社会的奇怪缩影。八十年代后的韩国社会经历了朴正熙暗无天日的高压统治，韩国经济完成了华丽逆转。八十年代，韩国进入了垄断资本主义时期。九十年代，金泳三文人政府登上韩国政治舞台，在加强经济建设（尽管后来被视作泡沫经济）和户籍管理上取得突出成效，曾经的军事独裁也消失了。这个时期韩国人的命运发生了严重的分化。对那些主动去适应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而那些被动僵化的则被社会授予非人性的一次次重击。正如李沧东《薄荷糖》里面的英浩在七十年代末还只是个普通工人，到了九十年代就摇身一变，成了家具销售店的老板。薄荷糖 박하사탕 (1999)1988年汉城奥运会成功召开后，在刺激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提高了韩国人的自信心。随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国际形势大变，一向被称为韩国社会“沙子”的left派分子开始茫然失措，以往常常占领大众舆论空间的活跃分子和自由主义left派势力的影响开始急剧减弱。在人们积极适应社会急剧变化的时候，后现代主义被引入，超脱政治、超脱主体等法国后现代主义者的理论流行起来。而本该受到批判的保守主义、循旧学理论被人遗忘，曾经严肃的社会主题逐渐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不合情理的哲学态度。《每日新闻》的记者们其实自己并不那么相信“文化商品”，却装模作样地开设了文化栏目。这一时期还出现了许多文化评论家。电影导演开始被人吹捧，甚至连当个电影评论家都比小说家显得更神气，但这种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张善宇的《对你》正好与这一时期的社会现实相接，韩国社会的变化，left派的没落，知识分子的不一贯性，文化商品的流行，大众文化空间的扩展，所有这些都弥散在整部影片里。不一样的元素在一组插叙里，摇晃的镜头穿过狭窄的甬道来到窗前，以大学社长的旁观视角，注视着外面烟雾弥漫下士兵与学生的较量。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社长掀起女人的裙子，开始了疯狂的注射，高潮之时不忘来句“Death to Fascism! Fuck the Americans!”朝鲜战争后，美国把韩国当成了“反G”前线，竭力控制韩国政治和经济发展进程，并打击left翼和民族主义力量，向当地民众灌输西方思想，使得韩国人心中老早就埋下了反美的种子。值得注意的是，干不过政fu的学生只好将气撒在女人身上，而张善宇偏偏用夸张搞笑的动画来展现这不宜的场景，更是将学生的软弱和幼稚袒露给我们瞧。除了穿插政治，借助小胖子的角色也给导演一次显露文艺的机会。一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在吸食香蕉残渣（他以为致幻剂研制成功）时被呛住，背景音乐是Jim Morrison所在The Doors乐队的迷幻歌曲。Jim Morrison早年迷恋尼采和兰波，在歌曲创作上颇具才气，演唱时常常夹杂尖叫和哭喊，会时不时因感情剧烈而全身抽搐，歌曲主题经常围绕死亡、暴力、X的威胁等，几乎没有任何乐观向上的内容，是迷幻摇滚中比较黑暗的一角。而如此激烈的精神震荡，加上Jim本人终其一生从未在任何事情上有过妥协的态度，给影片里的人物塑造了一位缺席的精神领袖。邦妮和克莱德 Bonnie and Clyde (1967)除了Jim以外，好莱坞电影里的英雄也不能被落下。夜中不能寐，小胖子发了疯般举着晾衣架子对着周边一阵嘟嘟嘟狂扫，背景音也很配合地换上了机枪炸弹声，并穿插《邦妮和克莱德》的动作场面。这部被称为“新好莱坞开山之作”的“雌雄大盗”式影片，被小胖子喜爱也不是空穴来风。影片里邦妮曾抱怨克莱德的X无能，而克莱德也意识到邦妮爱上的也只是他手里握着的那支铁枪，后来邦妮创作的一首诗歌赋予了克莱德新的有力量的Y物，即便此时离他们毙命也不远了。为了摆脱X无能，小胖子端起打字机，用文学的力量重塑了生理上的Y物。张善宇《对你》->洪尚秀《猪堕井》《对你》上映于1994年，片中对受人敬仰的作家职业和男权社会进行了有趣的解构。开场满屏的QS小说文字就将无能荒谬的作家形象作了预设，后来被世俗的出版商当作加官进爵的枪手，迷恋上生命中第一个与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直到弯下膝盖，深情舔舐着她的身体，为她拎包，为她搬凳，为她开车。当两性之间的社会财富差距出现逆转，女性便不由自主地凌驾于男性之上。文化的重要传承形式——书籍，开始被人轻视，电视成了作家宣传卖书的最后战线。1996年，韩国新锐导演洪尚秀献出处女作《猪堕井的那天》，同样对作家形象进行了更为荒诞的重塑。孝燮怀着身为作家的优越心理，一边把深爱自己的女友当成自动提款机，一边和已婚女人菩卿在小旅馆里幽会，将服务员对自己的不尊重拔高到对神圣作家职业的藐视，并在法庭上申辩：“一个送牛肉的服务员怎么敢打搅文艺人士的谈话？”结尾作家被暗恋女友的男人杀死，结束了可悲的一生。与《对你》类似，《猪堕井》也是以X贯穿起了片中的多对都市男女，但X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对你》里那样热烈真挚，反倒是冰冷而虚无。猪堕井的那天 (1996)2000年，《对你》里小胖子的扮演者吕畇东编导了韩国经典QS电影《美人》。有趣的是，《美人》里的美人和《对你》里女人的出场方式极其相似，都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大多数室内场景以一种韩国电影里一贯的洁癖小清新方式来展现，剧情集中在一男一女的文艺谈话和X行为。 并且，《美人》里男人的占有欲不同于《对你》里的妥协，而是从始至终都未曾消减过，哪怕最后演变成一种极端的方式。此外，若从影片的叙事手法出发，吕畇东《美人》则和让-克洛德·布里索《不知从何处来的女孩》更为接近，二者均可被解读为作家与其所创作小说中角色之间的博弈，打破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往元叙事上靠近。美人 (2000)将《对你》《猪堕井》《美人》三部影片进行比较，不难看出其相通之处，或许《猪堕井》和《美人》都曾受到过《对你》的影响，假若真是这样，张善宇这部解构主义的巅峰之作也为韩国影坛的百花齐放作出了贡献。最后聊一下《对你》的男主角——文成根，这位X福大叔家境优渥，且自身演技不凡，自出道以来便与韩国影坛多位重量级导演合作，除了本片的怪才张善宇外，还与朴光洙、郑智泳、李沧东及后来韩国最著名的作者导演洪尚秀有过密切合作。在电影演绎之余，他还积极参与釜山国际电影节的工作，发起保护和发展韩国电影体制的运动。1999年他与另外一个合作人创办电影公司，并主持了一挡名为I Want To Know的电视节目，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2002年，与制作人Myung Kay-nam负责后来成为韩国总统的卢武铉的网络支持活动。在卢获胜之后，文成根成了一个很有影响力的政坛人物。处女心经 (2000) 文成根（左一）结语新时代新技术可以将新晋的文艺作品捧到天上去，更可以将很久以前的经典作品修复后重现天日。虽然《对你》是极为小众的韩国电影，但其灵活多变的电影技巧和与现实接轨的幽默风趣，放在当下也是值得学习的。有的人虽然活在当下，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去做必须做的事，但仍会挤出宝贵的闲暇工夫去重温回味那个一去不复返的迷人岁月。——生命本就孤独，电影陪伴终生！欢迎关注公众号：二十世纪电影院